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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打敗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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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打敗仗

她說完這話之後,錢蕊的表情並沒有變好,她像是有心事,沈梓玉反應過來,體貼道:“今日宮中無事,你可去宮外看望你娘。”

錢蕊面上一喜,她什麽也沒有說,但公主已然察覺,她如此體恤,錢蕊怎麽能不感動,她當即下跪,“謝公主殿下!”

黃雲生提著藥箱,被小雀喚過來,來到這空蕩的春和居,一時間還有些不習慣,別宮的娘娘們那來來往往的全是宮女太監,這位五公主殿下可真是奇人。

他雖來太醫院不久,但也見過之前的五公主殿下,和現在的簡直是判若兩人。

落水並不能使人性情大變,這位五公主殿下定是受了刺激,看透了些什麽,皇家的事也輪不到他來置喙,黃雲生漫無邊際的想著,走入沈梓玉的閨房之中。

黃雲生踏過門檻,卻見五公主殿下端坐在那裏看他,不像是生病之人,氣色很好。

他的心往下沈,連忙下跪行禮,“五公主殿下。”

黃雲生在心裏飛快思索,回想自己是否何時得罪了這位五公主,人好端端點名道姓地把他叫過來做什麽,但二人近些日子的接觸,便是收了她賄賂給李車夫治病的那次。

那件事已經過了很久,五公主總不至於來翻舊賬,更何況,公主讓他一個太醫去做產婆的活計,他都完美做到了,這位公主殿下總不至於還能對他有所不滿吧?

“你可知,本公主找你何事?”沈梓玉目光悠悠,黃雲生心裏更沒底,他把頭磕在地上,“微臣愚鈍,望五公主殿下如實告知,臣自會知錯則改。”

沈梓玉輕飄飄一句話,詐了他個驚雷:“那你知不知道偷宮內藥去宮外給他人用,這是死罪。”

黃雲生頓時如五雷轟頂,這位公主在暗中調查他!

他很快穩住聲線,語氣略微疑惑,“自是知道,公主殿下為何要這般問?”

沈梓玉不兜圈子,她只是溫和一笑:“你弟弟在宮外過得還好嗎?”

這一下命中太醫死穴,黃雲生緊張得冷汗都出來了,他猛然起身,難以置信,難道五公主已經將秋兒控制住了?

不可能!

鎮北將軍已經走了,她無權無勢,哪來這等手段?可沈梓玉氣定神閑,還在慢悠悠沏茶,他的心裏越發慌張,黃雲生在宮內也呆了不少時間,學會的道理就是別把宮中任何人想得簡單,這位五公主說不定還真有底牌。

黃雲生又跪下,用膝蓋挪移到公主面前,“殿下,殿下,算我求您,什麽話都好說,別對我弟弟動手。”

沈梓玉笑了,她眼裏流光溢彩,“當真什麽都好說?”

這是還有商量的餘地。

黃雲生不敢放過這個機會,立刻道:“沒錯!公主殿下已抓住我的軟肋,要我做什麽我都甘願,只求您別輕易動他。”

沈梓玉總算不再坐著,她將跪在跟前的黃雲生扶起,“我需要你給我偽造一段病情,最好是幾個月都不用見人的那種病。”

她說得直白,“不如就疫癥吧,你就說給我抓的藥,再把那藥給宮外的弟弟,太醫院那裏也好過賬。”

“是也不是?”

黃雲生驚愕,倒不是驚訝沈梓玉知道這個,她既然查了他,那肯定對他的情況了如指掌。他是在感嘆沈梓玉的瘋狂,這段時期哪來的疫癥?

況且公主是準備做什麽?才需要偽造這幾個月都好不了的病情?

這些還都不是重點,若傳出沈梓玉有疫病,對她本人也有很大的影響。黃雲生斟酌片刻,謹慎回覆:“公主殿下,這個疫癥恐怕不好處理。”

沈梓玉無所謂,“那你隨便編一個,我只給你提建議,具體如何實施還得仰仗黃太醫。”

她把宮內一株毒盆栽給黃雲生看,“你最好往這上面靠。”

這盆栽原本之前是好的,四皇子經過賭坊一事後就采取了行動,連續兩日都派宮女送來了梨汁湯,說是禦膳房給各宮統一安排的。

且不說禦膳房只有夏日才會一齊發送避暑湯,那送湯的宮女頭上的“奸”字,也足夠讓沈梓玉警惕。

黃雲生撚了點盆栽裏的土,放到鼻息間嗅了嗅,他大驚,“殿下,這是侵蝕五臟六腑的藥,短期內看不出來,時間長了會虧空內裏,到最後無力回天。”

沈梓玉聽完也驚詫,“四皇兄腦子變好了?他這麽會下毒呢?”

還搞個慢性藥,她都不好立刻潑他臟水。

黃雲生:“……”

“總之,你想個辦法。本公主最多再呆三個月,下次叫你來時,你必須要做好萬全的準備。”

沈梓玉直接把這個任務下達給黃雲生,也不怕對方不接。黃雲生確實不敢拒絕,他幾乎是立馬應下來,現在恨不得飛回去看自己弟弟的情況。

兩人做完交易後,沈梓玉說了實話,“放心吧,你弟弟現在還安穩居於在家中,本公主並未派人前去。”

膽戰心驚的黃雲生:“……”

沈梓玉微笑補充,“若是黃太醫這種小事也辦不好,那你弟弟的安危就不一定了。當然,你也是。”

黃雲生:“……”

*

兩個多月的時間悄然過去,霍中奉帶著霍中檀和霍中鵬已經到達戰地——敕淵國與齊軒國的交界之處,蘇倫澤和吳經也已經北上很久,他們早已到東靈國原本版圖的邊緣,和鎮北將軍隔了一段路程相距不太遠。

沈梓玉給蘇倫澤寄了一封信,讓他遇到暴亂時有需要用人鎮壓的情況,可以向鎮北將軍借一支小軍隊。沈梓玉和霍中奉為這事商量過,只要蘇倫澤和吳經二人攜手向鎮北軍請令,便可派出小隊,約一千人,前去支援。

鎮北將軍麾下士兵訓練有素,一千人加上郡縣的守備軍,鎮壓流民也算有餘。抽出一千人打仗也不至於缺少人馬,若戰事實在吃緊,霍中奉也會回信,向他們二人說明情況。

這個簡單的盟約就在私底下成立了,可沈梓玉的信寄出去後,再沒有收到蘇倫澤的回信。

想來那邊情況實在不容樂觀,沈梓玉也沒有過多打擾。

如今她身邊的能臣基本都四散出去,偶爾有空時,沈梓玉會為了打發時間就去找段哲生下棋。

他們二人的婚約已經定下,聖上親自指婚,當時京城轟動一時,但也在情理之中。太傅這個大勢力,皇上不可能讓皇子派討了便宜。

從皇上還是太子時,一路殺出來,所有異母兄弟皆被他斬殺,現在一個王爺也無,就可見此人對權力的把控變態到了何種程度。

甚至還有大逆不道的傳言,先皇是被這個逆子活活氣死的。

自從有了這個名頭上的婚約後,沈梓玉的日子舒服多了。她經常去太傅府邸,在那裏自由出入,和當時去將軍府沒兩樣。太傅老人家也很歡迎她,家中人不喜甜食,沈梓玉來卻總不缺吃食。

段老愛屋及烏,他與沈岳居關系匪淺,對這個聰慧有禮的公主也十分滿意。

然而,他要是知道,自己的兒子和公主殿下並不是在下棋,而是借著下棋討論國事,估計會氣得兩眼發黑悔不當初。

“公主殿下,依我們昨日所言,微臣還是建議您近些時日赴往北邊。”段哲生一手拉袖,一手執棋,往棋盤中間的某一處落下一白子。

段哲生當初不支持此事,可知道公主的計劃後,越發覺得京城是她的拘束與牢籠,他身為臣子,在別的地方幫不上忙,會支持主公的一切決定。

沈梓玉分析這棋盤上的布局,眉頭微皺,她停滯片刻,往中放下棋子,才回覆道:“正有此意。先不急,四皇兄那裏的毒還沒下夠量。”

段哲生下棋的手一頓,無奈道:“公主殿下,你可真是……”

沈梓玉眨眨眼,“是他自己要害我的,我想離宮,正好用他作為引頭。”

“父皇到時候必定會重罰他。”

沈梓玉又落下一子,拍了拍手,“我要他知道,我不是那麽好惹的。”

段哲生笑了,面前的少女看著實在可愛得緊,越接觸越覺得這位公主是奇人,“既然公主殿下自有打算,那麽段某提前祝賀公主此番取得大捷。”

他話音落,又放下一子,頃刻間吃了沈梓玉大半個棋盤,五公主殿下大叫起來,“你怎又贏了?”

段哲生不緊不慢地收子,“五公主要贏我,還需多練。”

沈梓玉:“……”

在段哲生這種古板的人面前,不論君臣,只有輸贏。

五公主做無賴樣,把棋子一扔:“這下肯定輸了,我不玩了,今天就到這裏,我去找方敏了。”

段哲生默默整理著棋盤,還勸她,“殿下,並不是看上去輸的棋局就一定會輸,仔細謀劃,還會有勝算。”

“您缺乏耐心和毅力。”

沈梓玉笑笑,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棋路和處世之道,段公子喜歡蟄伏不言棄。”她笑容明媚又陽光,話語自信張揚,“而我,從不打沒有勝算的仗。”

說完,她就拎著裙擺轉身跑了,不給段哲生繼續說教的機會。少女一身輕薄粉衣裳,只給少年留了個背影。

段哲生將那棋盤都收拾好,嘆息一聲,眉眼柔和。

現在已七月多,進入正夏,沈梓玉在這兩三個月內,和顧怡她們的感情變得很好。

宮內對沈梓玉來說就是死氣沈沈的墳墓,有無數人想害她,所以她都是能避開就避,帶著小燕和小雀,到處去別地逛。

身邊幾人走後,她非常無聊,不知怎麽得想起顧怡,便親自登門拜訪,送上次賞花宴上她答應的謝禮。

當時整個禮部尚書府都被驚動了,一群人來迎接公主,沈梓玉點名道姓要顧怡,顧大人便給她們二人準備單獨的房間,讓她們好生相處。

所有人皆知,五公主和大皇子感情甚好,此次定是代表沈穆齊前來,眾人對顧怡的態度一時間很是覆雜。

家裏幾個姐妹嫉妒得牙都咬碎了,顧大人和顧夫人卻是笑開了花。

那時,顧怡得知沈梓玉親自來時,很緊張,畢竟那花宴是自己憑借不入流的手段,才得到這門親事,唯恐五公主是來怪罪自己的。

顧怡一見沈梓玉就當即跪下,沈梓玉嚇一跳,連忙給人攙扶起來。方敏見自己姐妹這般,還以為是被欺負了,一時間也不管對方公主不公主的,連忙護在顧怡前面,眼神不善。

三人就這樣氛圍詭異,互相解釋之後,又哭笑不得。

自那以後,三人關系就變得很好。

在沈梓玉看來,顧怡和方敏性格都很討喜。一個溫婉謹慎,一個跳脫大方,這倆密友實在很互補相配。

沈梓玉又來到禮部尚書府邸,方敏也在,幾人就聊了起來。

顧怡將在八月和沈穆齊完婚,很可能要直面那崔氏女,沈梓玉怕顧怡這樣的性子應付不來,提前給她提個醒,“到時候,那崔氏女很可能會找你的麻煩,你要小心。”

顧怡還未說話,方敏卻說,“若你以為怡兒性格溫婉膽小,那可就錯了。”

“她對自己不喜歡的人可是心硬的如寒冰一般。”

顧怡紅著臉拉住她,“快別說了。”

“如此便好。”沈梓玉對顧怡說,“你不必害怕,那崔氏女是什麽身份,你我二人心知肚明。”

“你是正妻,她是妾室,你想做什麽盡管去做。”沈梓玉是真的感激,“我已同皇兄說過,謝謝你明知這是個火坑還願意跳進來。”

顧怡只想落淚,明明是她撿了大便宜,她何德何能,能與本以為這輩子都無可能的人在一起。

“你別這麽說,公主殿下,這是我的福氣。日後若出宮去王府,我也會竭盡所能,護住大皇子殿下周全。”

沈梓玉聽著這話語,只覺太過珍重,她好像明白了什麽。

交代完這些事後,五公主離開,方敏跟上她去宮裏做客,顧怡沒有去宮中,因為婚約將近,他們二人要避嫌。

方敏很喜歡去春和居,宮內的屋子裏都會有冰塊,夏日裏寒涼一些。

沈梓玉回到宮中換了身梅花紋薄衫,紮了兩個丸子頭,方敏坐於她對面,覺得這樣好看清爽,也學她紮成這樣。

二人一紅一綠,趴在這桌子上的冰桶前,倒像是兩個守桶童。

“哎——”方敏突然長嘆一聲,“怡兒怎麽就要出嫁了呢?好難過呀。”

她趴在那裏,整個人蔫了吧唧的,戳著面前的茶瓷,提不起興致。

大皇子的弱冠禮和娶妻的日子就定在十天後,今兒個宮內都貼了喜字。前陣子皇上賜了一座府邸給沈穆齊,就在這京中,封他為齊宣郡王。

沈穆齊並沒有被賜封地,沈岳居是當父親的人,體諒他腿腳不便,就在這京中安置,也算是一種恩寵。

沈穆齊現今還居於宮內,之後加冠和娶妻,才算是真正搬離皇宮,自立門戶。

“什麽意思?”沈梓玉有些不滿,她挑挑眉,“嫁給我兄長也不錯了,總比郭懷盛那廝要強。”

方敏又嘆一聲,還是興致低,“話說得不錯,但還是不一樣的。”

“有什麽不一樣嘛。”沈梓玉也學她戳那瓷杯,兩人將那茶盞來回推,“你若想見她,去我兄長的府邸就好啦。我帶你去嘛。”

“倒不是因為這個。”方敏否認,“那丫頭和大皇子好好的,我們去打擾她們算什麽?更何況怡兒還要和那崔氏女鬥呢,可沒時間出來和我們敘舊。”

“我只是覺著呀,女子成親後總是身不由己了,要考慮好多事呀。公婆妯娌相公……這些關系都要處理。”方敏表情很惆悵,“再也不似少女時期那般天真快樂啦。”

沈梓玉聽她這麽說,就知道她不是在擔心顧怡嫁過去不好,畢竟沈穆齊被封王後,也算是半只腳出了這深宮。

皇室裏關系冷漠,除了妃嬪們彼此勾心鬥角,他們這些子女互相接觸的不多,算的上是涇渭分明。

之前皇嗣們還算有點接觸,但沈梓玉穿來之後,就帶著沈穆齊一起,把該斷的都斷了,算是了卻了亳無意義的糾纏。

“敏兒,你老實交代,是不是要嫁人了?”沈梓玉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。

方敏也不瞞她,點點頭,“前些日子及笄禮剛過,約莫九月就成親了。”

“和誰?”

“戶部侍郎之子王竹遠。”

沈梓玉知道這個人,當初和郭懷盛一起玩的,但比那狗賊會做人。

她也嘆氣,這個時代的女子婚姻皆不由己,更別提他們已經是過去的人了,時空局將這些人的歷史數據都抽了出來,鑄造出這麽一個時代。

這裏除了玩家,其餘都不是真人,沈梓玉不知道方敏的未來,也不知道她將會如何,她也無權幹涉,只是摸了摸她的頭,“若你過得不如意,來同我說。本公主自會為你出頭。”

方敏露出笑容,一掃剛才的頹廢,“哪還用的著殿下啊?要是王竹遠那廝膽敢對不起我,我爹就能將他收拾了。”

沈梓玉見少女恢覆元氣,也跟著笑,人總有迷茫的時候,方敏是樂觀開朗不屈服的性子,她也相信她能做好選擇。

只是……沈梓玉在沈穆齊大婚後,就得前往北邊。

可是沒想到變化比計劃來得更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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